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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家電影院|《熱帶雨》

By 19 6 月, 2020 No Comments

近幾週,西貢迎來今年的雨季。

連續幾天陰晴不定。上午也許是熾熱的太陽,傍晚大雨;又或者是,一早積著許多灰色雲朵,盤據在通勤族的上方。騎乘在路上,空氣是悶的。往往前腳踏入辦公室,後腳的震動使雨滴抵擋不住地心引力(?),接連摔落。打在屋頂上蕭蕭颯颯,像是嚎哭著數不盡的委屈。

我總是因為這樣而感到幸運。本能愛好乾燥,不愛下雨。這般的巧合帶點逃脫的意味,免受穿戴雨具的麻煩。不過運氣和天氣是同樣只能預測,無法鐵口直斷。有時仍得披著雨衣,穿梭在灰濛尖刺的雨滴間。防水的雨衣布,在雨水的擊打下變得沉重,緊緊貼著穿者。露出、不露出的部位,都是從頭到腳的潮濕。

自從看了《熱帶雨》,每每騎在西貢的雨中,便會想起電影的經典畫面──典型熱帶地區的一場急雨,渾身溼透的兩人相擁。打在我身上的冰冷雨水,在電影裡似乎是很溫熱的。

尚未有機會造訪新加坡。從電影中窺見的,是與台灣同等無虞的生活環境,共有著城市的疏離感。人的壓抑和寂寞,瀰漫在所有場景:家、學校和車內(車內的場景都蠻重要的),也陰魂不散地跟著每一個角色。跟「熱帶」一詞所帶來的印象,鮮明對比著。

縱使有時熱得很討厭,我想人還是無法存活於沒有陽光的所在。忘了何時開始活得陰暗,但絕對記得光照入生命的時刻。如同偉倫之於阿玲的家庭,阿玲之於缺乏父母關照的偉倫。相互依賴而生的情感,彼此誤會成愛情,而導致後續的風波。

《熱帶雨》可以延伸的議題很多:華語在新加坡的式微、新加坡與馬來西亞的微妙關係,甚至是人際疏離、女性的傳統角色…等等。不過我更有興趣的是──榴槤。

片中出現過兩次榴槤的場景。女主角阿玲的設定是馬來西亞人,定居在新加坡。她的弟弟會往返馬來西亞和新加坡賣榴槤,某次經過阿玲教課的學校,順道拿了兩顆給姊姊。由於偉倫在課後輔導時間直盯著榴槤,阿玲便在教室裡直接打開,一起共享。另一次則是偉倫武術比賽結束後,一同坐在路邊小攤吃榴槤慶祝。

這樣的畫面對我來說很新鮮。在台灣,榴槤是珍饈,鮮少看到周遭的人吃,遑論從電視節目或電影當中看見。另有不少人聞之色變,直說氣味過於濃烈。

「愛吃的人會覺得香,不喜歡的人會覺得臭。」

以前一位愛吃榴槤的越籍員工這麼對我說。我是覺得「臭」的那一派,雖然嘗試過,但永遠無法體會。不過東南亞人對於榴槤的愛好屬於全民運動,從路邊不少小攤販販售榴槤,到許多速食店會推出榴槤口味的奶昔、披薩,便可見一斑。

一次,與馬來西亞的同事聊天,提起榴槤,他們的眼睛為之一亮。

「在馬來西亞,可是一個麻袋一個麻袋吃的。晚餐不必煮,吃榴槤就飽了!」

身為榴槤中的極品──貓山王的產地,馬來西亞人的生活記憶,少不了榴槤。根據他們的描述,家人會扛回一麻袋的榴槤(價格以袋計算,約等於台灣的一至兩顆榴槤),整個屋子內的大人小孩全圍上來。一次剖開好幾顆,每個人各自捧著果肉,津津有味地吃著,解決了一家大小的一餐。想像起來,真是歡樂與滿足。

雖然榴槤在《熱帶雨》中,是設定為「禁果」(尤其是聽了有點害羞的吃榴槤聲音),但這兩幕中,主角難得展現出快樂與滿足的一面。能夠一起吃榴槤的人,對東南亞人來說,稱得上相當親密了。

急雨過後,天色依然陰沉。但流動的風變得清涼,釋放了雨前的高熱氣溫和凝滯的空氣。雨過天晴還要一段時間,如同阿玲的人生,一步一步緩緩向前,最終仰望到的,會是晴朗(又燠熱)的熱帶藍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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